中国文学英译絮谈

沙枫

《水浒》中的“好汉”

《水浒》中“吴学究说三阮撞筹”一回有这样的一段话：

吴用道：“我只道你们弟兄心志不坚，原来真个惜客好义！我对你们实说，果有协助之心，我教你们知此一事。我如今见在晁保正庄上住。保正闻知你三个大名，特地教我来请说话。”

阮小二道：“我弟兄三个真真实实地没半点假！晁保正敢有件奢遮的私商买卖，有心要带挈我们？一定是烦老兄来。若还端的有这事，我三个若拾不得性命帮助你时，残酒为誓，教我们都遭横事，恶病临身，死於非命！”

阮小五和阮小七把手拍着脖项，道：“这腔热血只要卖与识货的！”

吴用道：“你们三位弟兄在这里，不是我坏心术来诱你们。这件事非同小可的勾当！目今朝内蔡太师是六月十五日生辰。他的女婿是北京大名府梁中书，即日起解十万贯金珠宝贝与他丈人庆生辰。今有一个好汉，姓刘，名唐，特来报知。如今欲要请你去商议，聚几个好汉向山凹僻静去处取此一套不义之财，大家图个一世快活；因此，特教小生，只做买鱼，来请你们三个计较，成此一事。不知你们心意如何？”

“这腔热血只要卖与识货的！”这句话，英译本译成怎样的呢？

赛珍珠是这样翻译的：

"We will sell this hot blood of ours to that one who knows us fur what we are."

杰克逊则是这样翻译：

"This warm blood we will offer to the one that appreciates us."

两人把意思都译对，不过英文译文就无法表达原来那种粗犷的语气了。假如有人照中文字面“识货”真译作“Knows goods”，那才不识货呢！

“识货”的“货”虽然未译作“goods”，但“好汉”的“好”却有人译作“goodly”的。

“今有一个好汉，姓刘，名唐”中的“好汉”，赛珍珠译作“a goodly fellow”，杰克逊译作“a splendid fellow”，都是把“好”字照字面直译，是不大好的。

据陆澹安编著的《小说词语汇释》一书中“好汉”一词的解释，是这样的：

好汉：好男子、壮士。（编者省略部分内容）••••••例一：《水浒》第二回：“你们既然如此义气深重，我若送了你们，不是好汉。”例二：《水浒》第十二回：推司也觑他是个首身的好汉，又与东京街上除了一害。

张振玉在《译学概论》一书中就曾指出赛珍珠把“好汉”译作“a good fellow”之不当，是这样说的：

中文尤富于此等成语，如将单字之意义，呆板而据字面之意义照直译出，亦失本意。试观下例“那人见史进长大魁伟，像条好汉，便来与他施礼，两个坐下。”（《水浒》第二回）。赛珍珠女士译文：“Now the other man saw Shih Chin was tall and large and strong and that he looked a good fellow, and he also made an obeisance, there fore, and the two sat down.”实则“a good fellow”并非中文“好汉”之义，如译为“a heroic man”或“hero”，方为“好汉”的真义。

汉高祖的“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猛”字，英译是不会误译的。但是《水浒》中的梁山“好汉”，一个“好”字，好易引人误译也。

不过，也有译对的。美国加州大学教授 Cyril Birch 在“Anthology of Chinese Literature”（《中国文选》）一书中，也曾翻译《水浒》这一回。他把“好汉”译作“bravo”，译得对。